侧厅里聚集着或是年老或是年轻的男人,其中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坐在主位,神色严肃,身侧侍立着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双手拢在身前,正低头和老人说话,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目光在两个陌生人身上打量片刻,很快就落到了周姑娘的身上。
“今日是我周家族内的事情,怎么带来两个外人?”
中年人一开口便是责怪。
周姑娘浑身一颤,眼中像是含着两汪泪泉。
“四叔,我……”
“好了好了,今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来这里,一来是为了你父亲的后事,一来则是为了你的去处,族长也来了此处,你的一切自有族长做主,外人回避吧。”
周四叔不得动周姑娘说完,便烦躁的挥挥手。
楚天佑眉心微蹙,珊珊脾气更直,护着周姑娘往后,自己挡在前面来。
“现在周老爷新丧,就算是要讨论周姑娘的去处,也应该下安葬周老爷才是,何必这么着急呢?”
周四叔不屑的瞥了一眼白珊珊:“你又是谁?一个姑娘家不在家里学持家读女戒,倒跑到别人家来逞强?哼!”
“你!”
白珊珊脸色一变,正要上前,楚天佑忽然唤了一声:“珊珊。”
“……”
白珊珊瞪了一眼周四叔,才回头看去。
楚天佑示意她先不要生气,自己也没有和周四叔开口,而是上前几步,面对着坐在主位上的老人道:“老人家,想必您就是周家族长?”
一脸严肃的老人这爱目光移动,打量楚天佑之后,缓缓点头:“你是……”
“在下楚天佑。”
族长听见这个名字,顿时目光一闪,又多打量了几眼,仍是眼神严肃的道:“我是听说过你,倒是一表人才,有话坐下说吧。”
“多谢。”
楚天佑略一点头,在侧边的位置坐下来,含笑往白珊珊那边看了一眼。
白珊珊这才忍了怒气,扶着周姑娘坐下,往楚天佑那边稍微挪了挪。
一旁,周四叔听见楚天佑的名字,一直盯着楚天佑的动作,他年轻气盛想要开口,族长沉沉的看他一眼,他便瞬间安静下来,静默的站在族长身边。
“楚公子。”
族长回头对楚天佑道:“我们今日所来的人,都是周家族人,处理的也都是周家的事情,按理来说你是外人,本不该参与其中。但我又听说你与周家颇有缘分,想来此时你也听得。”
楚天佑点头道:“之前楚某落难,多亏周老爷相救。况且之前曾承诺过周老爷,他若一时有不测,楚某会代为照料周家之事,是以今日才会来此。”
族长点头,又看向周姑娘:“你也承认,楚公子能代为处理你的事情吗?但你可要想清楚了,楚公子是外男,你如今面对我们族中之人尚可轻言带过,对外却要如何说?”
“我……”
周姑娘悄悄往楚天佑那边看了一眼,又垂下目光,一时拿不定主意。
事到临头,她忽然不太确定这么做的成功率到底有几层。
思索片刻,周姑娘勉强的笑了笑:“族长,虽然我爹曾拜托楚公子照顾我,但您说的对,如今楚公子的身份确实不太合适全权处理这件事。况且……”
她定了定心神继续道:“我爹曾跟我说过,他若是去世,对我的安排则都写下来保存好的,我只需一会儿在灵堂前,在来吊唁我爹的各位宾客前,让楚公子与众位长辈为我做个见证,”
周四叔顿时眉头一皱:“你是说你爹还留有遗书?你之前怎么……”
“四叔!”
周姑娘急忙道:“是我爹近两年身体越来越差,早就写好了的。”
周四叔说话被打断,他皱眉打量周姑娘一会儿,才道:“就算是你爹有什么遗书,你一个没有出嫁的姑娘家,家中无人做主,也要族中安排你到底去往何处!”
周姑娘没说话,而是求助的看向楚天佑。
楚天佑正看着周四叔,眼中划过一抹深思,没有注意到周姑娘的眼神。
周姑娘又只好求助的看向白珊珊:“珊珊姑娘……”
白珊珊又微微俯身在楚天佑身边轻声开口:“天佑哥?”
楚天佑眼神微动,目光从周四叔身上收回:“既然周老爷有留下遗书,听听也无妨。”
他明明坐在客座,语气带笑看起来很随和,但此话带着一股笃定的旁人绝不会反驳的气势。
组长看着他的眼神更为深邃,片刻后点头:“既然如此,一会儿便听听看吧。”
“族长!什么遗书非要挡着宾客的面?我们直接看了不就好了?反正……”
“你别说话!”
“……”
组长呵斥一声,周四叔闷闷的闭上嘴,不满的看向楚天佑和白珊珊。
族长又道:“但现在时间还早,前来吊唁的人不会来的这么早,楚公子和这位姑娘也先去休息一下把,一会儿人到的差不多了,再来听听这遗书的内容。”
“也好。”
从侧厅内出来,先送周姑娘去休息,安抚好周姑娘之后白珊珊才出来,看见楚天佑在想事情,她走上前去。
“天佑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刚才周姑娘称呼四叔的那个人似乎极为迫切的想要确定周姑娘的去处。”
白珊珊稍微想便明白了:“你是说,他有问题?”
“我也只是猜测,虽说周老爷沉疴难愈,但有五味在,他也不可能突然病死。况且昨日你离开时也是亲眼看好周老爷情况稳定的。”
“是啊,我也想不通,周老爷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珊珊啊。”楚天佑忽然转身看向她:“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日从孙家找到的那封信?”
“当然记得了,我怕有什么意外,将书信拿来周家的时候,还临摹了一份带着呢。”
“一会儿我想办法让这个人写几个字,你找机会对一对字迹。”
“天佑哥,你是怀疑周家族中的人害了周老爷啊?”
楚天佑摇头:“此事我也不确定,但周老爷突然死亡,事有蹊跷,你我不能袖手旁观。此时便是他最为可疑了。”
“那……”
白珊珊开始想该怎么拿到他写的字。
不过片刻,楚天佑便道:“一会儿灵堂之上,等周姑娘拿出周老爷的遗书之后,便找个借口让周家族人签个字,如此一来,便能对一对了。”
“好。”
外面陆陆续续有和尚为周老爷超度念经的声音传来。
念经声弥漫着落在了周府的每一处。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便有隔得近的人听到消息前来,这其中有周家生意上的客人,也有一些邻居是想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的。
有人来,周姑娘便不能留在屋内休息,要撑着去写过前来探望和帮忙的人。
之后,她拿出了周老爷的遗书交给了族长。
“您是长辈,要劳烦您了。”
族长接过来打开,只看了一眼便神色怪异的抬头看去。
白珊珊和楚天佑站在一侧,察觉到族长怪异的目光,白珊珊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天佑哥。”
“嗯?”
楚天佑一伙儿侧目看过来。
白珊珊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耳边却传来族长念遗书的声音:
“我死之后,女儿可于断七之前与楚公子完婚。家中所有财产均为嫁妆。”
此言一出,顿时一阵哗然,族长也没想到这封遗书上紧紧只有这一句话,念完之后拿着遗书看向楚天佑。
“楚公子,周老爷在世时,你与周姑娘已有婚约?街上那些不是流言?”
楚天佑眉头一皱,看向周姑娘。
周姑娘站在族长身边,咬唇低着头不说话。
白珊珊反应过来要说话,楚天佑捏着折扇的手挡在她身前,神色严肃的看向族长。
“楚某从未应过周家婚姻之约,流言起于孙家抢亲之时周姑娘情急之下之言。”
“但是……”
族长将遗书往前递。
“这封遗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让你与他女儿尽快完婚,若是没有婚姻之约,又怎么会写下此等安排?”
“该不会是见周老爷死了想要悔婚吧?”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人群中逐渐有议论声起来。
灵堂前,周老爷的遗书被族长举着,灵堂外吹进来的封将遗书吹的簌簌作响。
周姑娘垂着头站在族长身边不发一言。
周家族人紧紧盯着楚天佑。
另有其他人一边议论,一边有人开口:“我说这位公子,你看人父亲死了就想毁约这可不行啊。”
“是啊是啊,既然是周老爷的遗愿,我看你们还是尽快成婚吧,断七之前,不犯什么忌讳的。况且死者遗愿为大啊。”
楚天佑眸光微沉,眼神中有浅淡的怒意。
他看向周姑娘。
“周姑娘,此事你最应清楚。”
他语气不悦,周姑娘抬起头来,眼神为难:“楚公子,我也不知道……”
“但周老爷两次提及此事,我均已拒绝。你都在场,可有此事?”
“我……”
他眼神太冷,周姑娘一时乱了阵脚。
他仿佛从来都是和善的,就算是当初拒绝爹的提议,也没有疾言厉色。
那些流言传出去之后,他仍旧言语和善。
她原以为,只要一步一步的来,他这样就算是拒绝都和颜悦色从不会生气的人,总会又拒绝不了的时候。
但她算错了。
这是她头一次,从他的语气中感觉到了深沉的怒意和压迫。
“周姑娘,你快说清楚啊!这是天佑哥根本没答应过的事情。”
白珊珊见周姑娘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着急的催促。
楚天佑又道:“我受周老爷所托,代为照料,却从未应过此事。可否将周老爷遗书予我一观?”
族长犹豫片刻,将遗书递了过去。
楚天佑接过观看之时,也往白珊珊那边偏了偏。
看了一会儿,白珊珊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字,小声道:“天佑哥,这个字……和昨天那封书信一样,笔画都往上勾了差不多半个圈,但其他的字迹又不一样……”
楚天佑顺着看过去,唇角紧抿。
也就是说,写这两封信的人或许是同一个人,但周老爷怎么会联系孙家来抢自己的女儿?
此事必有蹊跷。
“这封信,或许不是周老爷所写。”
楚天佑将纸张一折,看向珊珊,轻言细语:
“先别指出来,按照之前的安排,让周家族人先写。”
“好。”
“让周姑娘也写。”
楚天佑又补了一句,白珊珊眼神还带着迷茫,楚天佑已经将信纸还了回去。
他对族长:“这遗书上确实是如此写。但此事事关重大,周姑娘既然族中之人还在,便需要在此遗书的基础上写下同意书。”
周姑娘一听此言,诧异的抬头望去。
他身上的怒意消散不少,看起来又是平易近人的模样。
她心中微安,又听他道:“周姑娘身为周老爷的女儿,也应写一份同意书。”
“好!”周姑娘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很快便有人准备了纸笔来,周家族人当着众人的面便开始写所谓的同意书。
白珊珊站在楚天佑身边,悄悄的撇了撇嘴。
楚天佑正沉思间目光一转看见她不高兴的模样。
“珊珊?”
“怎么啦!”
“……”
她带着火气,楚天佑一时愣住了,随后淡淡一笑。
“生气了?”
“我哪儿敢跟你生气啊?”
楚天佑仍旧好言好语:“此事尚有蹊跷,但想来很快便会有结果。”
“那!要是真的是周老爷写的遗书怎么办?”
“那又如何?”
楚天佑反问。
他又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况且是我并未应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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